六月中文网 - 历史小说 - 利刃出鞘在线阅读 - 第七章

第七章

        1

        医院病房里,何晨光摘下胸前的二等军功章,仔细地看看。随后,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盒子,打开—是那个血染的狙击步枪瞄准镜。何晨光将军功章端正地放好,和那个瞄准镜在一起,“啪”的一声,扣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二等功,不简单!”门口传来声音。何晨光一抬眼,看见范天雷站在面前,慢慢摘下墨镜。何晨光惊喜地叫道:“金雕叔叔!”范天雷看着他手里的小盒子:“你爸爸会很高兴的。”何晨光说:“我差得还很多。”范天雷在床边坐下:“确实。想成为你父亲那样的狙击手,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何晨光看着他:“我想知道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故意露破绽给我?”范天雷看着他,何晨光继续说,“当敌人的狙击手在大本营范围内活动的时候,最好的安保措施不是马上转移保卫目标,而是藏起来,直到找出这个狙击手。”范天雷看着他:“我知道,瞒不过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问你,你为什么不上报呢?告诉你的指导员,是我露破绽给你;也告诉演习导演部,斩首行动的成功,是因为蓝军特种部队的指挥官通敌导致的—你为什么不这么做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过,但是我不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你有顾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神枪手四连是一个光荣的红军连队,也是骄傲的,换句话来说,非常好面子。如果让他们知道,他们的胜利不是因为自己士兵的出色,而是对手的放水,对他们的骄傲会是一个严重的侮辱。你没有考虑你个人,而是考虑神枪手四连,对吗?”范天雷看着何晨光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除此以外,你还为我考虑。我是一个老兵,‘演习就是战争’这句话不需要再对我重复。我在演习当中通敌,也就等同于在战争当中通敌,换句话说—我叛变了。对于军人来说,叛变意味着什么,大家都清楚。虽然我不会上军事法庭,但是我肯定会脱下军装,灰溜溜地离开这支被我视为生命的军队。”范天雷说,“基于以上两点顾虑,你没有选择上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注视着他:“对,我的想法你都知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人都会有顾虑,何晨光。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抛弃所有的顾虑,我也是,我也有顾虑。不光是我,曾经和你父亲在一起战斗的所有官兵,都不愿意在我们的眼皮底下,在一场演习当中失去你。虽然我们天天说演习就是战争,但演习毕竟不是真正的战争。告诉我,如果换了你是我,你会怎么做?”范天雷问。何晨光无语。范天雷看着他:“我相信你会理解我们。”何晨光抬起头:“是,我理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的父亲,是你参军的动力,也会是你在部队的巨大压力。希望你能迅速成熟起来。有压力不可怕,男子汉就应该有点压力;可怕的是,真的被压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会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相信你。”范天雷看着他笑笑。何晨光又问:“对了,那个女干部是谁?怎么有那么好的身手?特种部队现在有女作战干部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范天雷笑了,说道:“她不是我们的人,是军区机关的工程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工程师?!”何晨光很惊讶。范天雷回答说:“对,科技部特种作战科研中心的工程师,叫唐心怡。我以前也不知道她还会这些,这次演习才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肯定是受过训练的,还是高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就不清楚了,只有你跟她交过手。”范天雷笑笑,何晨光思索着。这时,门被推开,林晓晓激动地站在门口:“晨光!”何晨光抬头,林晓晓一下子就哭着冲过来:“你怎么了?怎么受伤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该走了。”范天雷笑笑,戴上墨镜转身,一个穿着法军f2迷彩服的壮汉站在他跟前,两人互相看着对方。王亚东笑笑,说道:“你好,上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好,你是哪位?”范天雷面无表情。王亚东伸出手:“我叫王亚东。”范天雷看了他一眼:“外军?”王亚东苦笑:“曾经是……现在是老百姓。很高兴认识你。”范天雷看看他,仔细地上下打量着,又回头看了一眼何晨光,出去了。王亚东尴尬地伸着右手站在那儿。

        那边,林晓晓满眼是泪:“晨光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哪里受伤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晓晓,我没事,你怎么来了?”何晨光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奶奶打电话告诉我的。你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还没来得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晓晓擦去眼泪,拿起礼盒:“这是我送你的礼物。对不起,晨光,以前我不懂事,你原谅我,好吗?”何晨光苦笑:“是我不好,我没跟你说清楚……那是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亚东笑道:“你好,我叫王亚东,是晓晓的朋友。正好路过,我送她过来的。”何晨光看着他。王亚东发现自己有些多余,笑道:“那什么,我先走了。晓晓,再见。士兵,再见。”说完转身走了。何晨光还看着门口,林晓晓伸手在他眼前一晃,笑了:“你想什么呢?”何晨光说:“没什么。”林晓晓笑:“你—吃醋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吃醋?我吃什么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哈!你果然吃醋了!”林晓晓喜出望外,“真没想到!何晨光—你也会吃醋了!我真开心!我就喜欢你为我吃醋!哈哈哈!”何晨光努力让自己平静,却也忍不住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2

        军区总院的草坪上,林晓晓正搀扶着何晨光散步。何晨光穿着病号服,脚上套着那双军靴,样子看起来有些怪异。何晨光笑着:“这双靴子蛮舒服的!要很多钱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好了!你喜欢就好!”林晓晓高兴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在哪儿买的?我给我的战友带两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晓晓有些生气:“你啊!就记得你的那些战友!你什么时候能记着给我礼物啊?”何晨光有些尴尬,林晓晓看着他:“算了算了,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!不过生日,不买礼物,不过圣诞节,不过情人节……哎,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木头人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苦笑: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,从小在家里养成的习惯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!知道知道,你们是老革命军人家庭!马克思主义者!不过洋节!哎,左得要死了!你爷爷不知道马克思是德国人吗?马克思和燕妮难道不过生日、不过节、不买礼物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搞不懂他。也许这就是老一代人的传统吧,我都习惯了。过节、买礼物,感觉怪怪的。”何晨光说完,往前慢慢挪着。林晓晓看他:“哎!我也认了啊!哎,你别走那么快!别摔着!”何晨光走得更快了,转身笑道:“你看,我没事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啊,从小就跟个黑猴子似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“哎呀”一声,栽倒了。林晓晓急忙上去:“哎呀!我看看摔到哪儿了!我看看摔到哪儿了!”何晨光一伸手抱住了她,林晓晓不好意思:“哎呀!搞什么啊?大白天的,这儿到处是人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管呢?”何晨光不撒手。林晓晓很享受:“你不是当兵的吗?解放军管你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又没穿军装,这里又没有别人。”何晨光趁林晓晓不注意,一口吻住了她。林晓晓不吭声了,两人抱在了一起。突然,身后传来两声重重的咳嗽声,两人赶紧分开。一个女军医黑着脸:“那个兵,你多少注意些影响!”何晨光急忙起来:“对不起首长,我……”林晓晓也站起来,脸都红透了:“叫你别胡闹!”女军医笑了:“你以为不穿军装就不知道你是当兵的?看你那发型、那身板,小兵蛋子搞对象还搞到我们草坪上了!一边玩去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首长!”何晨光敬礼,拉着林晓晓跑了。何晨光拉着林晓晓跑到军区总医院的角落里,林晓晓嗔怪:“哎呀!我跟你说了吧?别胡闹!解放军会修理你!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又想抱她,林晓晓指着那边:“自己看啊,别怪我没提醒你!”何晨光回头,看见不远处的一个摄像头,悻悻地松开手:“看来这当了兵还真的是不自由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活该,你自己作的!好好的大学不上,非要去当兵!现在好了,慢慢享受吧!解放军同志!离我远点儿啊,解放军叔叔可都是好人!”林晓晓笑,何晨光很不好意思。林晓晓一本正经:“哎,说真的,你下一步怎么打算的?继续在部队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对,我好不容易穿上军装了,我不会脱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不就成军嫂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嘿嘿,你说呢?”何晨光看着她,“对了,晓晓,我问你个问题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得罪了一个女孩子,想跟她道歉,买什么礼物比较合适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?!不是吧?算了算了,我不要了!懒得理你倒是真的!”林晓晓一脸惊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,我是给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儿!”何晨光一脸认真,林晓晓呆住了。何晨光没发觉:“这么说吧,我得罪她了!我不是故意的,当时是演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是谁啊?”林晓晓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真的不认识!好像是叫唐心怡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唐心怡?名字很好听啊!漂亮吗?”林晓晓酸酸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行吧,当时也顾不上看清楚,是我们军区机关的干部……”何晨光自顾自地说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是军官啊!你很厉害啊,刚当兵就勾搭女军官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勾搭啊?我没有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怎么得罪她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这事儿说不清楚了!当时是演习,演习就是战争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晓晓直接打断他:“你直截了当说,你怎么得罪她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,我把她衣服给脱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晓晓瞪大了眼。何晨光反应过来:“你听我说,不是那意思!我是脱了她衣服,那是……”林晓晓掉头就走。何晨光在后面喊:“晓晓!你听我说,不是你想的那样!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晓晓回头:“何晨光!我告诉你,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!你沉默就沉默吧,那说明你内向,内向的男人稳重,我爸爸都这么说的!可是我没想到,你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来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晓晓,你真的误会了!”何晨光还在喊。林晓晓哭了:“我恨你!”然后掉头跑了。何晨光起身要追,一下子栽倒了。林晓晓越跑越远。何晨光从地上爬起来,想叫却叫不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3

        咖啡厅客人不多,林晓晓坐在一处角落的沙发上哭。王亚东急匆匆走进来:“怎么了,晓晓,这么着急找我?怎么哭成这样了?”林晓晓抹眼泪:“他骗了我!”王亚东在对面沙发坐下:“谁啊?谁骗了你?”林晓晓哭喊:“他!他骗我!”王亚东似乎有点明白了:“怎么回事?”林晓晓哭得更厉害了:“你跟我说过,只要不出现第三个人,就不会有问题。可是现在,这第三个人出现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吧?解放军在国际上是出了名的管理严格!我曾经跟解放军的维和部队在一起维和,他们的军纪是有名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破军纪啊?他都把女军官的衣服给脱了!”林晓晓又抽了张纸巾,继续哭。王亚东有点蒙,愣了半天:“解放军,现在开化到这个地步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自己说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许有什么特殊情况呢,譬如战地救护之类的。我们在作战的时候,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。战场上没有男人和女人,只有自己人和敌人。遇到危险的时候,是不会分性别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可能呢?现在哪里有仗打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亚东沉默了。林晓晓想起来就哭:“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亚东想了想:“晓晓,你听我说句心里话。我都三十四岁的老男人了,什么没见过,什么不知道?男人,确实没有几个可以表里如一的。我知道你很难接受,但这是现实。先不说他是不是真的有背叛你的地方,即便有,也要考虑当时的环境。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,一就是一,二就是二的。起码有一点,他没有骗你,他还是对你说了,对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还不如不说!”林晓晓白了他一眼。王亚东苦笑:“这就是了。男人如果不诚实,反而会解决好多问题;男人如果诚实,事儿就越闹越大。要我说,他还是很可爱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爱?”林晓晓看着他。王亚东说:“是啊,可爱。虽然他办了错事,但他还是跟你实话实说了,这样的男孩子还是很可爱的。你现在心里难受,其实很多事情想清楚了,也就没那么难受了。你现在不冷静,回头冷静下来,再仔细想清楚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你会向着他说话?”林晓晓看着他。王亚东笑道:“因为我也是个男人,我也当过兵。军队虽然封闭,但是会遇到各种极端情况,我理解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呢,背叛过自己的爱人吗?”林晓晓轻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有。”王亚东回答。林晓晓一愣:“啊?你真坦诚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亚东看着她,笑笑,说道:“很多时候,男人都会做错事的,世界上没有不犯错的男人。而女人应该怎么选择呢?选择权在你,我不想影响你。虽然我不认识他,但是所谓惺惺相惜,从他的眼神当中我可以看出,他是一个出色的士兵。他也许没错,也许错了,但是这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?你对他的感情,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吗?”林晓晓不吭声,王亚东继续说,“好了,你不哭就好了。至于怎么选择,真的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你,我会好好想想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此时,咖啡厅外的一处街角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厢式卡车。车内,监控设备一应俱全,屏幕上显示着交谈甚欢的王亚东和林晓晓。陈伟军看着屏幕,苦笑:“我好像看到,一出悲剧正在上演。”武然着急地问:“怎么办?要不去提醒那女孩一下?”陈伟军看了他一眼,不紧不慢地说:“待着吧您!去干啥?要白头雕修理你吗?安心工作,别胡思乱想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除非目标动手杀人或者有什么别的严重违法行为,否则我们不能出面阻止。”陈伟军白了他一眼,“我问你,泡妞是严重违法行为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啊,不过我看那家伙也没有要泡那女孩儿的意思啊。”武然一脸认真。陈伟军白他一眼:“你啊,tooyoung,toosimple,sometimesnaive(太年轻了,太简单了,有时候太幼稚了)!欲擒故纵,找到机会就痛诉革命家史—老男人的老套路了!看着吧,没跑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女孩也太可怜了吧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了。感情这东西,玄妙!”陈伟军一脸老江湖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小兵怎么办?”

        陈伟军看看他:“你多想怎么工作吧!干这行,就得学会做个旁观者!”武然一声叹息,转向监视器:“我一直以为毕业后能做个黑猫警长呢,没想到做了个千里眼顺风耳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黑猫警长成功破案的背后,就是无数个千里眼和顺风耳的勤奋工作。”陈伟军指了指监视器上的标语,“好好干活,别胡思乱想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4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抱着两束搭配好的香水百合来到特种作战科研中心,走廊的墙上贴着一些关于特种作战的常识海报等。何晨光一边走,一边认真地看着,路过的干部们都好奇地看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喂!那个兵!”顾晓绿路过叫他。何晨光回头:“哦,你好!”顾晓绿问他:“你找谁啊?”何晨光回答:“我想找一下唐心怡。”顾晓绿一愣:“唐心怡?你是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我是在演习的时候遇到她的,我是来向她道歉的。”何晨光说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晓绿马上就明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特种作战科研中心狙击手作战实验室里,唐心怡正低头忙碌,测试数据。顾晓绿闯进来,急道:“喂喂喂!唐工,唐工!不得了了!”唐心怡心静如水:“什么了不得的大事?等我测试完这颗子弹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……他……他来找你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啊?”唐心怡头也没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……是……是那个小兵!就是演习的时候……他……就在门外!”

        唐心怡的脸色突变,腾地起身,试验器材翻落一地。走廊上,唐心怡跑出来,满脸官司:“你来干什么?!”何晨光急忙立正,敬礼:“报告!我是专程来道歉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道歉?道什么歉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,演习的时候,也是情势所迫,我……”何晨光不知道怎么解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拉倒吧你!别在这儿废话了,赶紧走人!”唐心怡一点情面不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请你收下!”何晨光将手里的花递过去。唐心怡一把推开:“我不要你的花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管你要不要,这代表我的歉意。对不起!”何晨光不由分说,把花塞在她手里就要走。唐心怡将花一把摔向何晨光的后背。何晨光一个转身,接住花,笑笑,说道:“首长,要扔,好歹也等我走了再扔啊!”唐心怡刚想骂,走过俩校官。唐心怡不好骂,何晨光把花又递了过来。唐心怡没办法,害怕再来人:“你赶紧走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”何晨光笑笑,敬礼,转身走了。唐心怡眼珠一转:“等等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首长还有什么吩咐?”何晨光回头。唐心怡说:“你在门口等我!”何晨光一愣,唐心怡说:“五分钟以后,我出去!”何晨光有些犹豫,唐心怡已经进去了。何晨光苦笑:“看起来,还没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唐心怡回到实验室,脱掉白大褂:“晓绿,我先出去了。主任要是问,你就说我老乡来了。”顾晓绿瞪大眼:“啊?唐工,不是吧?!这就约上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跟什么啊?我要好好收拾收拾他!”唐心怡将花一把塞给顾晓绿,“送你了!”顾晓绿抱着花,眨巴眨巴眼:“本来没事,这一收拾,闹不好真的有事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抱着给林晓晓的那束花站在大门口。哨兵笑嘻嘻笑着问道:“列兵,咋?刚才不是送了吗?”何晨光笑笑,说道:“这个是给别人的。”这时,唐心怡开着一辆越野车,停在了门口:“上车!”何晨光苦笑,上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越野车在体育大学门口停住了,何晨光一愣:“到这儿来干什么?”唐心怡白他一眼,没说话。保安笑道:“唐助教,您来了!今天有课?”唐心怡意味深长地说:“加课。”保安打开护栏,越野车开了进去。何晨光在车里很尴尬,左看右看。唐心怡冷笑:“你欠人钱了?”何晨光掩饰着:“没有啊!怎么可能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怕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我对象在体育大学。”何晨光看了看车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以啊!还找了个大学生!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尴尬地看看她:“我们一起长大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吉普车停在了格斗馆门口。“下车!”唐心怡跳下车,径自走了。何晨光想想,抱着花也下去了。格斗馆里空无一人,唐心怡走进来,打开灯,中间的散打台子立即亮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是能打吗?我就想见识见识你有多能打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首长,没有必要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有必要!”唐心怡走近他,“何晨光,不要以为只有你没有输过一场,我也没输过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跟女人打架,演习的时候是没办法。对不起,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唐心怡一把抓住他的肩膀:“想走?没那么容易!”何晨光绕开,还想走,又被唐心怡抓住。何晨光甩开她,唐心怡一脚踢飞了何晨光手里的花,花散落一地。何晨光彻底怒了:“你干什么?!”唐心怡冷笑着:“来啊?”何晨光压抑着自己的怒火,低头去捡花。唐心怡又是一脚,花被踢碎了。何晨光一把抓住她的脚,反手送出去,唐心怡后空翻落地:“好啊,开始了!”何晨光摘下帽子,脱去外衣,唐心怡冷笑着看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散打台上,唐心怡换了紧身短裤和背心,冷冷地看着何晨光。何晨光赤裸着上身,穿着军用短裤,赤脚,摆出格斗姿势。唐心怡呐喊一声,扑过来,何晨光还手。唐心怡几次被推回去,又再次进攻。何晨光忍着怒气,只防守。唐心怡的进攻都好像是对着一块石头,每次都被弹回。何晨光冷酷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心怡发起总攻,何晨光格挡,只在空中出了一招,唐心怡重重地摔在地上。何晨光还站在那儿。唐心怡艰难地想起身,却又摔倒了。等她再抬起头,何晨光已经走了。唐心怡跪在台子上,呆住了—何晨光已经穿好军装,正在一朵一朵收拾地上残破的花。他仔细地收好,站起来:“谢谢你带我来这儿,首长,再见。”唐心怡愣愣地看着。

        5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站在女生宿舍门口,抱在怀里的花是他好不容易弄好的,但还是有点破败。来来往往的女生们好奇地看着他,何晨光有点尴尬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,邓敏走过来,上下打量着他:“你找林晓晓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,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听她说起过你。”邓敏笑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麻烦你,帮我找一下晓晓好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……她好像出去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去哪儿了?”何晨光问。邓敏想想:“这事儿吧,我不太好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?”何晨光纳闷儿。邓敏于心不忍:“哎,兵哥哥,你好傻!要不这样吧,你别说是我说的,好吗?”邓敏凑近何晨光,何晨光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。

        女生宿舍外,人影寥寥,路灯孤零。王亚东的车停在宿舍门口,林晓晓跳下车,跟王亚东说笑着。王亚东笑着,突然呆住了—何晨光从暗处走出来,抱着那束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不说话了?傻了啊?”林晓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王亚东默默无语。林晓晓回头,一惊—何晨光正默默地看着她。林晓晓很意外:“晨光?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稳住,走过去,把花递给她,强笑道:“我路过,来看看你。好了,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晨光!晨光!你听我说!”林晓晓忙叫他。何晨光转身,笑笑,说道:“看见你开心就好了。对不起,我让你不开心了。我走了,已经很晚了,部队医院是有规定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亚东不知道说什么,何晨光冲他一扬头:“嘿!好好对待她,晓晓是个很好的姑娘!”说完转身走了。林晓晓呆在原地,王亚东内疚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    路灯下,何晨光孤独地走着,目光却逐渐变得坚定起来。监控车里,武然叹息:“完了!这个小兵的爱情,完了!”陈伟军说:“好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失恋了还是好事?真不知道你这个老同志是怎么想的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失恋,难道让这个小兵卷进来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卷进来?”武然不明白。陈伟军说:“林晓晓早晚是王亚东的女人,你非让这个兵卷进来,耽误他在部队的前途吗?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现在断,比以后断好!这是一件好事,应该说,让我的心放轻松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这个小兵不是太可怜吗?刚当兵就失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失恋对男人来说,是太轻的挫折了;而失恋,恰恰最容易让男人成长。对他来说,这是难得的成长机会。”陈伟军看着屏幕,意味深长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6

        军区总院的病房内,黑漆漆一片,没有开灯。月光洒进来,白茫茫一片。何晨光坐在病床上,发呆。

        女生宿舍已经熄灯,林晓晓躲在床上抽泣着。邓敏从上铺下来:“怎么了?还在哭?”林晓晓哭着说:“他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!你说,还需要你解释什么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跟王亚东真的是普通朋友啊!什么事儿都没有!”林晓晓又开始哭。邓敏认真地看着她:“晓晓,我是过来人。其实……你的心已经变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会呢?我喜欢何晨光啊!”林晓晓止住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人是可能喜欢两个人的……”—林晓晓愣住了。邓敏看着她:“晓晓,你骗不了自己的。你好好想想吧。我睡了。”林晓晓还在沉思,一下子躺在枕头上,看着上边发呆。

        清晨,黑着眼圈的林晓晓摇醒了邓敏。邓敏吓了一跳:“干吗啊?大早晨的!”林晓晓看着她:“我想好了,我爱何晨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晓晓来到军区总医院,推开病房门。护士正在收拾床铺:“你好,请问你找谁?”林晓晓一愣:“他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何晨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!你是说铁拳团那个兵啊!走了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晓晓一愣:“走了?去哪里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回部队了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现在不该出院的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早晨去找了主任,坚决要求出院。我们都劝他再住几天,基层部队多苦啊,他也难得休息。可他就是想回部队,说部队才是他的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晓晓呆住了。护士看着她:“你是他的女朋友吧?怎么,他没跟你说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……可能没顾上吧……”林晓晓掩饰着,“谢谢啊,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晓晓在街上走着,边走边哭。

        路边,穿着军装的何晨光走进无名高地军品店。王亚东看见何晨光进来,一愣。何晨光默默地看着他。王亚东忙着解释:“听我说,你误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,我都已经说过了。我来这儿,不是找你谈这个的。”何晨光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是想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要回部队了,想给我的战友带两双军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,好啊!我送你!”王亚东忙招呼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,我有工资,虽然不多,但是我想买军靴应该够了吧。”何晨光笑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多大号的?”王亚东问。何晨光报了号码。王亚东在柜台里翻出来,打好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多少钱?”何晨光问。王亚东想了想:“一共五百。”何晨光笑笑,拿出一个信封:“里面是四千。我大概知道这靴子的价格,谢谢你。”说着拿起军靴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列兵!”王亚东叫住他。何晨光转身问:“怎么?还有事吗?”王亚东说:“你真的误会了!”何晨光说:“不重要。再见。”他转身走了,留下王亚东傻在那儿。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走出军品店,远远地看见林晓晓哭着走来。何晨光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,上车了。林晓晓看见,急忙冲过来:“何晨光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开车。”司机开车走了。林晓晓在后面追着喊着:“何晨光!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闭上眼,泪水慢慢流出来。追着车的林晓晓摔倒了,何晨光从后视镜里看见了,刚想喊,王亚东跑来,扶起了林晓晓。林晓晓哭着还想追,被王亚东抱住了,林晓晓泣不成声。何晨光转过脸,咬住嘴唇,车渐渐开远。

        7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迈步走进铁拳团,听见士兵们洪亮的口号声,一切都那么熟悉。何晨光笑笑,迈步走了进去。士兵们看见他,对他笑着。一切都是那么亲切,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。何晨光的情绪大好,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连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指导员,我回来了!”何晨光站在门口喊。龚箭正在训话,大家都看过去。龚箭笑了,大家也笑了。李二牛很兴奋,有点儿克制不住自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!欢迎归队!全连—解散!”战士们一哄而散,冲向何晨光。龚箭和老黑笑着,看着。李二牛一把抱住了何晨光:“可想死俺了!”战士们围着何晨光,把他举了起来。何晨光笑着,被抛起来。他知道,他回家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炊事班,李二牛拉着何晨光进来:“快来快来!俺给你做小灶!饿了吧?”何晨光笑笑,说道:“不饿!在长途车上吃了俩面包呢!”李二牛准备开火:“面包哪能当饭吃?看俺的!”何晨光从背囊里取出军靴:“这个是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啥呀?”李二牛接过去,“军靴!咋还有外国字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傻蛋!进口的!好东西!”何晨光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进口的?俺试试,俺试试!”李二牛蹬上军靴走了两步,“正好!真舒坦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艳兵呢?是不是调到咱们连了?怎么没看见他啊?”何晨光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,他还在六连呢!”李二牛试着新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在六连?我觉得他够格调入四连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俺就不知道了。总之指导员去要过他,结果他自己不肯来,继续留在六连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明白了。他重情义,不肯背叛六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啥背叛不背叛的?不都是解放军吗?”李二牛听不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懂。我去六连看看他。”何晨光说着往外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中!你叫他过来,我给你们好好炒几个菜!一块儿吃!”李二牛开始切菜。

        六连车库,三班在做快速更换弹匣练习,王艳兵在做示范,一板一眼的。他的余光看见了什么,一转脸—何晨光站在那儿,正对着他笑。王艳兵愣住了,冲过去一把抱住何晨光:“你还知道回来?”何晨光抱着他:“我不回来,你不就是第一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你,第一也没劲!”两个人都笑了。何晨光问:“怎么着?什么时候解散?二牛可做了好菜!”王艳兵为难地说:“今天刚出来……”黄班长开始布置任务:“那什么,今天改训练科目,大家打扫一下车库卫生!”蔡小心一愣:“又打扫卫生?昨天刚打扫过……”黄班长眼一瞪:“怎么?不乐意啊?”大家都很不乐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吧,我也民主一把,大家举手表决!不愿意打扫卫生的举手!”

        全班都举起了手,看着他嘿嘿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,经过民主评议,今天不打扫卫生了,换科目—武装越野五公里!走!”

        全班都傻了。蔡小心悔得要死:“还不如打扫卫生呢……”黄班长走到王艳兵身边:“你跟你的战友好好唠,晚上归队就好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,谢谢班长!”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8

        障碍后面,三个兵正在野炊,火在烧,锅在滚。“咣!”三个茶缸子碰在一起,何晨光、王艳兵和李二牛拿起茶缸子,一饮而尽。王艳兵问:“哎!咱们团全团禁酒,这酒从哪儿搞的?”何晨光笑着说:“我悄悄带回来的!我想,咱们哥儿仨重逢,怎么着也得喝两杯啊!不能过量啊!”王艳兵笑道:“有你的啊,何晨光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有些事儿,恰恰是你想不到的人做出来的。”何晨光脸色有些黯淡。李二牛夹了口菜问:“咋了?看你闷闷不乐的,出啥问题了?”何晨光举起茶缸子:“没问题!能有什么问题?来,再喝一杯!”王艳兵问:“是不是有什么心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心事,真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瞒不住我。我了解你,就好像你了解我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何晨光笑笑,说道:“以后会告诉你的,现在咱们再喝!”王艳兵看看李二牛,苦笑:“算了,别问了,想喝就陪他喝吧!”何晨光一口干掉了一杯酒,又倒。王艳兵伸手拦住:“你搞什么?这样会喝醉的!”何晨光道:“我说了,我没事!”李二牛担心地问:“晨光,你到底咋的了?”何晨光表情奇怪地笑笑,说道:“我失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失恋?”王艳兵一愣。李二牛也愣住了:“啥?跟对象吹灯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来来来!喝!一醉解千愁!”王艳兵举起茶缸子。李二牛忙拦着:“我说你们俩,真喝醉了咋办?指导员他……”王艳兵把茶缸子一蹾:“我说你这个脑子—这儿有指导员吗?”李二牛还坚持着说:“可咱铁拳团是应急机动作战部队……这要是喝醉了,万一打仗咋办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打仗?跟谁打?哪儿有仗打?牛哥,我说你这个脑子啊!”王艳兵气得想踹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咱不天天喊‘提高警惕,准备打仗’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跟你也说不明白!喝酒喝酒,陪这倒霉蛋喝!”三个人的茶缸子又撞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火在烧,烟雾在升腾。

        训练场上,龚箭绑着沙袋,背着背囊,手持步枪跑步过来。他抬眼看见烟雾:“失火了?”拔腿冲了过去。三人还在喝酒,突然,一铲子泥巴直接进了锅。三人一愣,抬眼—龚箭拿着工兵锹站在他们跟前。李二牛和王艳兵急忙起身,何晨光已经有些醉意,还在倒酒:“指导员……来,喝酒……我请客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好酒。谁的酒?”龚箭冷冷地说,另外两人站在那儿都不敢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的……我从家带来的……”何晨光话都说不清了。龚箭一把打掉他的茶缸:“给我站好!”何晨光站起来:“是!”他没醉,不过脚下有点儿晃悠。龚箭冷冷地注视着他,何晨光带着笑意看龚箭。龚箭大吼:“你是谁?你告诉我,你是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指导员,我是列兵何晨光!”何晨光本能地立正敬礼。龚箭一把撕掉他的军衔,举到他的面前:“你不配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指导员,我是列兵何晨光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穿着军装,但是你根本不配做一个解放军的列兵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指导员,我不明白!”何晨光还在晃。龚箭怒吼: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!何晨光,我一直看重你、欣赏你,所以有些时候纵容你!但是你太过分了!你根本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的!你把解放军的军营当作什么?你们家的后花园吗?!我知道你在军区大院长大,所以你自以为熟悉部队,了解部队;我更知道你从小就看见了部队的另外一面,然后你就不把基层部队的荣誉和尊严放在眼里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指导员,我不是这样想的!”何晨光努力站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你已经这样做了!你把我的宽容当作理所应当,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纵容你!何晨光,不要以为你枪打得好,军事素质过硬,就无可替代了!神枪手四连,人人都是神枪手!但是人人也都必须是一个合格的出色的兵!兵,你知道这个字的含义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我知道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知道个屁!你但凡对‘兵’这个字有一点点的理解,这些事你都做不出来!全连这么多战士,你有什么特殊的?条例条令是什么?是坚不可摧的岩石!任何一个人往这上面碰,必然头破血流!你特殊在哪儿?你告诉我,你特殊在哪儿?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指导员,我不特殊!”何晨光大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特殊?”龚箭冷笑,“从新兵连开始我就注意着你!对,你有过硬的军事素质,但是你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兵!不是一个好兵!因为一个合格的兵、一个好兵,绝对干不出你做的这些事来!你看看你自己,还像个列兵吗?你的眼里还有条例条令吗?你的眼里还有官兵关系吗?你把你的班长、你的指导员当回事吗?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我没有!”何晨光喊得更大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千万别说你没有!你自以为对军队很了解,所以什么事情都想搞个特殊化!也许你并不是这样想的,既然你来部队,就是想做一个好兵,但是你的潜意识里一直在这样做!你在部队的点点滴滴,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吗?我告诉你,你在侮辱的,是这个军队的荣誉和尊严!”何晨光说不出话来。龚箭严厉地问:“你知道什么是荣誉和尊严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三个兵都不敢说话,龚箭冷冷地看着他们:“军队的荣誉和尊严,不是一枚挂在军人胸前的军功章,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和忌惮!为什么自豪?为自己是一名解放军战士而自豪!为什么而忌惮?为大家都必须遵守的条例条令而忌惮!别人都忌惮,而你却不忌惮—你就是侮辱了我们全体!你不仅不是一个好兵,而且是一个浑蛋!根本不配自称为一个兵!一个解放军的列兵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我是一个兵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是把这句话裹巴裹巴塞茅坑里得了!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兵,而且解放军也不需要这样的一个兵!你军事素质再硬,有什么用?狗屁!你的那点儿本事,在解放军当中根本狗屁不是!数百万的解放军,不出这个团,就能找出比你强的兵来!你承认不承认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我承认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还有什么特殊的?!你以为,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吗?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报告!指导员,我错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‘对不起’有用的话,就不需要处分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龚箭举起手里的列兵军衔:“好好看清楚!这军衔,不是谁都能配上的!现在我就告诉你,你不配!”何晨光不吭声,急促呼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也不配!”

        李二牛急忙撕下自己的军衔。王艳兵犹豫了一下,唰地也撕下了自己的军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王艳兵!”龚箭大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到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是我连队的兵,滚回六连去,找你们连长指导员坦白,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”王艳兵立正。龚箭看看另外两人:“你们把部队当作什么?还像你们在街头打架一样吗?!滚!”王艳兵兔子似的撒腿跑了,剩下何晨光和李二牛忐忑不安地站在那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给我站到那个拳头下面去!”龚箭怒吼。两个兵笔直地戳在铁拳下,后面是一面大军旗。何晨光看着龚箭:“报告!指导员,酒是我带的,跟李二牛……”龚箭冷冷地注视着他:“我不想和你们任何一个人说话。”何晨光住嘴了。唰—龚箭撕下他们的胸贴和臂章:“你们侮辱了铁拳团!侮辱了神枪手四连!更侮辱了这面旗帜!”说完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兵傻站在那儿,直到天色暗下来,两个兵还戳在那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,指导员说得没错,地球离了谁都转。也许我并不是那样想的,但是我的行为,确实侮辱了我的部队。部队是一个集体,每个人都不能特殊。而我,又有什么特殊的呢?此时此刻,我才意识到,成为一名军人,真的不那么简单。”